“乐宝，你好像长胖了一点。”
裴七月试探着去摸摸她的小脑袋，怕吓到她，动作不敢太大，只摸到她鬓边。
乐宝静静看她，不吵不闹，也没有躲开，对她似乎没有排斥。
裴七月开心的笑起来，往她手中看看，指着彩笔问：“喜欢吗？”
乐宝竟然轻轻点头。
她受到鼓舞一般，内心又紧张又兴奋，大着胆子跟乐宝再亲近一些。“下次阿姨再买更好的给你！”
裴七月见小女孩头发有些乱，便抱着她来到石阶上坐着。
修女告诉过她，乐宝最珍视的就是她的头发，除了帮她洗澡的护工，任何人都不许碰。裴七月是把她辫子都松开、准备重新绑的时候，才想起修女的忠告。
她顿时像一脚踩空，心里着实慌了一下。
然而看看乐宝，她老老实实坐在她跟前，没有任何反应。
裴七月松了一口气，或许是修女小题大做了，其实乐宝根本没有那么古怪，也没那么难相处。
这小女孩只是不喜欢说话而已。
但实际上千言万语，都藏在那双雪亮的眼眸中。
她越看越觉得这双眼睛像一个人，某人的眼神也是这样，深邃、神秘，晶亮，对整个世界都防备。
裴七月的心忽然怦怦直跳，手上发抖。
怎么会呢……她在想什么，怎么能把眼前这小女孩跟霍成骁联系起来？他们两个分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。
她定定神，继续给乐宝梳头。乐宝的头发非常漂亮，长发及腰，又黑又亮，而且毛发繁盛，真是上天的馈赠。
“我们今天梳个丸子头好不好？”裴七月笑着问，“因为一会儿你们该上体育课了，把头发都扎起来方便活动……等下次你在屋里上美术课的时候，阿姨再来给你梳个公主头……”
“乐宝的头发真好，就是有点硬硬的。”她笑起来，据说头发硬的人脾气都不太好。
或许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乐宝如此特殊？
其实有个人脾气也很差劲……
裴七月顿了一下，神思恍惚又飘走了。
那个人头发也又黑又亮，一头短发硬硬的，跟他那个人一样执拗硬朗。
而且整天阴晴不定。
裴七月叹口气，努力想把霍野狗的脸从脑海中撇除出去。
不一会儿她给乐宝梳好了丸子头，还给她扎了朵鹅黄色的蝴蝶结。
小女孩看起来精神很多，转头看看裴七月，嘴角微翘。
这已经是乐宝能表达出来的最大的善意了。
裴七月高兴坏了，一把抱起她转圈圈。
不远处的葡萄藤下走来一个人，微笑着在一边分享她们两人的快乐。
等裴七月把乐宝放下来，才注意到旁边有个人，她一愣，不禁又惊又喜：“陆然？”
陆然走近，轻轻跟她说了一声“嗨”，低头冲乐宝笑着。
“我今天来做义工。”他说。
“我知道，”裴七月笑笑，“我听修女说，你会定期来给孩子们做心理辅导。真是辛苦你了！”
“我没有多大能力，只能用我的专业来为这些孩子做点事情。”
无论何时，陆然总是态度谦逊。
裴七月跟他并肩走在后院，中间夹着一个小乐宝。这里有一大片葡萄架，每到夏季都绿树成荫，葡萄的香味漫在空气里。
她喜欢这种安静而香甜的氛围。
不知有意还是无意，陆然悄悄往她身边靠近了些。
裴七月注意到地上的影子，他和她之间严密无缝，像一对并肩而行的恋人。
她脸上一热，脑海里突然浮现霍成骁那张黑的像被雷劈过的脸，还有他恶狠狠的腔调：“裴七月你要是敢给我戴绿帽子，老子就有成千上万种方法折磨你那奸夫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！”
裴七月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。
“怎么了？”陆然讶异。
“没什么。”她摇摇头，刻意往旁边迈了一大步，跟陆然之间的影子有了距离。
陆然也意识到了什么，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她。
他转换话题：“你也常来这个福利院做义工？”
“不是，”裴七月说，“我现在在新闻中心做记者，公司要做一个有关公益的专题，我来福利院收集资料写新闻稿。”
“嗯。”
“陆然，”她看看他，“你说这里的孩子们……还能好起来吗？”
他沉默一下，“生理上的疾病超出我治疗范围，我只能给他们做心理疏导。”
“他们的心理问题严重吗？”
“毕竟都还是孩子。”陆然神色凝重，“得病、然后被父母抛弃，对这些弱小的生命来说是灭顶之灾。”
裴七月心口刺痛，她又想起了她的孩子，那个还没来得及看看人世间的小生命。
她垂下头，正对上乐宝黑亮的大眼睛。她心里一动，问陆然道：“自闭症到底是怎么形成的？还有救吗？”
陆然知道她在说乐宝。他也看得出来，她对这个小女孩特别关心。
他想了想告诉她：“有可能是先天性，也有后天环境导致。其实自闭症跟抑郁症有相通的地方，同属于精神疾病，治疗过程也是漫长复杂……如果你有兴趣，以后我详细解释给你听。”
“我只想知道乐宝还会不会好起来。”裴七月轻笑。
“有你这么爱她，她不会辜负你的期望。”
“真的吗？不过我还听说，自闭症的孩子通常也有智力缺陷……”
“话是这么说，但医学上的奇迹还少吗？”陆然笑道，“我听修女说，最近乐宝的情况很稳定，没有伤人的举动。这对她来说就是进步了。”
“而且她还画了张画送给你？”他看着她，“这就说明，她已经会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表达跟谁亲近，这样坚持下去，她的情商和智商一定会有所改观。”
裴七月顿时信心倍增。“那我有空就过来陪她，她一定会好起来！”
“是。”陆然眼神温柔，“一定会好起来。”
她又弯下腰把乐宝抱在怀里，鼻尖蹭蹭她粉雕玉琢的小脸蛋。
乐宝虽然还是面无表情，但一点也不排斥她。过了一会儿她伸出嫩嫩的小手搂住她脖子，小脸埋在她长发之间。
裴七月想她大概是困了，正要把她抱回去睡午觉，然而不小心踩到石子，脚下一滑，身子顷刻间失去平衡往一边倒。
这时陆然一把揽住她的腰，将她和乐宝稳稳搂在怀里。
“没事吧？”他关切的看着她。
裴七月愣了愣，眼神交汇间，一股别样的情愫涌进心底。她站稳后急忙推开他，抱着乐宝后退两步。
“没事。”
“没事就好。”陆然轻声说，“我来抱她吧，这小丫头六岁了，长的也高，挺沉的。”
裴七月刚要把孩子交给他，乐宝忽然大叫起来，手脚并用猛烈扑腾着，就是不让陆然靠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