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七月心里咯噔一声。
她知道霍成骁肯定会为了查她的病找到李玮凡，但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。
这样说来，他今晚请陆然吃饭的目的也不单纯是为了秀恩爱，或许也是为了她的病？
她深吸一口气，眼睛看着陆然说：“我从没告诉过他我得病的事，不管他知道些什么，都是他自己查出来的。”
“以后我也不打算对他坦白。”她眸色黯然，“那场病对我来说是噩梦，我不想再回忆一遍。况且我还失去了一部分记忆……你说过，人的大脑会选择性遗忘。我选择遗忘那些，可能也是因为伤害太深。既然如此，我干嘛还要重温一遍？”
陆然郑重的点点头。
“所以请你帮我个忙。”裴七月低声道，“如果霍成骁真的问你什么，请你什么都不要说。那场病是我的伤疤，别再揭开了好吗？”
“你放心。”陆然微笑，“我不会说的，我也保证玮凡不会说出去。抛开我们之间朋友的关系，就算是医生对病人，也有保护病人隐私的义务。”
“嗯，谢谢。”
裴七月感觉一块石头落了地。
她也不知道为什么，就是会无条件相信陆然。他的双眼像天边启明星，总是坚定不移为她指引方向。
至于那部分失去的记忆……只要她回想，就会头痛欲裂，虽然脑中一片空白，但她知道那是一段痛苦至深的经历。
遗忘其实是件好事，是上天给她一次机会重生。
回去的路上霍成骁得意的很，一边开车一边哼着小曲，手指还有节奏的敲打方向盘。
裴七月一看他这副德行就想笑。
“不就是跟人家示了一次威？有这么值得骄傲吗？”她淡淡瞥他一眼。
“夫人这话错了。”男人笑的比星辰灿烂，“不是示威，而是……宣示主权！”
“神经。”
“你有没有仔细观察过嗨哟？”他忽然前言不搭后语的问。
裴七月怔了怔，很纳闷的看着他。
他继续说：“嗨哟现在已经有了领地的概念，每次带他出去遛弯的时候，他总会在路边撒尿。这不光是在留记号，也是雄性动物在宣示自己的领地主权。”
裴七月反应了一会儿，这才回过神来，有些哭笑不得。
他说的是她，她就是他的领地，可把狗狗也搅进来是几个意思？平时骂他野狗，真是没白骂。
她白他一眼，那表情在说你很无聊。
然后她靠在座椅上轻轻闭着眼睛。
霍成骁把车内温度调的正适宜，放着舒缓音乐，裴七月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。
等红灯的时候他又轻轻把外套拿来盖在她身上。
裴七月动了动身子，半睡半醒间感到他的手指在她脸庞蹭了几下，她摆摆手，像赶蚊子似的，又翻了个身继续睡。
“哎，裴七月。”那个深沉的声音响起来，“你睡了？”
“嗯。”她含糊回答。
“我也问你个问题。”
“什么？”
男人顿了一会儿才说，“你知不知道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想的什么？”
裴七月做了个深呼吸，半睁开眼睛，倦意不断侵袭她大脑。
他能想什么？那时候他九岁她五岁，两个小孩子碰面，除了吃和玩还能有什么好想的？
于是她舔舔嘴唇应付说：“不知道。”
“那我给你点提示。”他轻笑，“是两个字。”
“玩物？”
裴七月漫不经心回答完，又闭上眼睛。
霍成骁脸色一僵。
明明是——媳妇儿。
他咽了咽唾沫，把这两个字使劲儿憋回去。
他轻哼一声，像是冷笑，然后猛一踩油门，夜色中车子伴随着轰轰声，像只离弦的箭发射出去。
要不是有安全带绑着裴七月就要座位上摔下去了。
她忽然惊出一身冷汗，睡意全无，惊恐的盯着霍成骁。
男人瞥她几眼，面无表情，但从他收紧的咬肌和僵硬的面部线条她看得出来，他生气了。
霍成骁咬了咬牙，几乎要把方向盘捏碎。
这女人总有能把人惹毛的本事，而且事后还一脸无辜，好像他错怪她似的。
两人别别扭扭回到家，各自洗澡睡觉，再也无话。
第二天清晨裴七月下楼，没见到霍成骁的身影，周嫂有些担心的问她：“少爷今早脸色不太好，连饭都没吃就出门了。你俩昨晚又闹别扭了？”
裴七月想了想，没想出什么头绪，笑着解释：“周嫂你别理他，他这狗脸说变就变。”
“两人在一起，凡事都互相体谅，互相扶持。”周嫂语重心长，“你也别老跟他耍小性子，男人有时候也是吃软不吃硬的。”
“我都明白！”裴七月拍拍周嫂的肩，“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？”
周嫂迟疑一下，“你今天……还去霍家？”
“嗯。不过我婆婆脚伤快好了，最多也就这个星期的事。”
“那没什么好吃的。给她做没有好的，给你嘛……”
周嫂撇撇嘴，从冰箱里悄悄拿出一碗汤，“这个冰糖燕窝，我只留给你！”
裴七月心头一暖，掩着嘴偷偷笑起来。
吃饱喝足后她给周凉夏打电话，继续去圣心福利院采访。
实际上她很想念乐宝。
一进福利院大门就发现今天格外不同，不光热闹，孩子们还在某间教室围坐在一起，听老师讲课。
裴七月轻声跟过去看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不是别人，正是陆然。
修女告诉她：“陆医生是义务来福利院给孩子们做心理疏导的。感谢主，现在社会上的好心人士越来越多了！”
“是啊，”裴七月也感到欣慰，“陆医生是精神科专家，也是一名出色的心理医生，有他在这里做义工，孩子们的情况会好很多的。”
“裴记者是来看乐宝的吧？”修女在前方引路，“她在后院，那里有个秋千她特别喜欢，经常坐在上面画画。”
裴七月跟过去，果然在后院秋千上发现了那个小小身影。
乐宝没有画画，而是坐在那仰着小脑袋眺望远方。裴七月走到她跟前，她也不为所动，但那双眼睛不空洞，里面有万千星辰，每一下的闪耀，都是独属于她自己的小秘密。
她手里拿着裴七月送给她的水彩笔。
裴七月笑了笑，蹲在她面前柔声问：“乐宝，最近过的好不好啊？”
乐宝过了好久才慢慢把视线收回来，定格在她脸上。
大眼睛像两汪不见底的深潭，裴七月的心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，忽然怦怦跳的厉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