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帝没有说要在凉州城待几日, 只是年关将至,宫里还有诸多事宜要筹备, 只怕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。灵均不说,孟辞临也不问。

早膳是在修身居里吃的,灵均披着衣服和孟辞临坐在一起, 原本二人是面对面坐着的,刚摆了碗筷, 孟辞临皱皱眉说:“桌子不大,我们离得近些坐可好?”

说着把自顾起身把椅子拉得近了一些。

待女侍把饭菜摆齐了, 孟大人用汤匙舀了一勺菜想要放进灵均碗里,发觉二人离得还是有些远, 于是他站起身, 把椅子往灵均身边又推了推,二人几乎是并肩而坐。

“凉州城的菜肴比不得京中细致,臣昨日也着人去居墉城采买些来, 主公今日先将就一日。”孟辞临垂着眼絮絮说着,桌上一道名为“贵妃红”的红豆乳糕是凉州城特有的,孟辞临夹了一只放到灵均面前的盘子里。

接着, 他尝了一品光明虾炙, 品起来不错, 立刻夹了两只放到灵均的碗里, 就这样不一会儿的光景,灵均的碗里已经放了不少菜,连盘子里都堆得满满的。

待孟辞临舀了一匙小天酥的时候, 竟不知道该给她放在哪里。

灵均看着他蹙眉的样子,突然笑了起来,孟大人在朝为官十余年,什么阵仗没见过,只是在这上头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。

她笑得各位开心,抬起眼时,眼角落了三分妩媚。

孟辞临看着她的盘子,蹙着眉反问:“有什么好笑的?”

灵均也说不出好笑在何处,只是看着他认真为她布菜的模样,心里的几分欢喜好像是要溢出来一般。

“这里当真是苦寒些,主公若是想出去逛逛,臣可以命人备车。”孟辞临平和的一笑,看着灵均道,“凉州虽然是个小城,但是风土人情也是极有趣的,今日路上有雪,不如等明日?”

灵均舒展着眉头想了想:“也好。”

下过雪的日子,用来在屋子里躲懒是最好的。孟辞临从太守府里回来,衣上带着瑟瑟的寒意,在进门的中厅里站了许久,才撩开了寝室的帘子。

灵均正窝在床上看书,笑盈盈地叫他:“二哥哥来了,快过来暖暖。”

孟辞临走上前,把她手里的书抽出来,发现她看的竟是戏折子,不是什么高深恢弘的戏,不过是人间情爱,离合聚散罢了。忍不住好笑:“主公何时也喜欢看这些小女子东西了?”

灵均伸了伸胳膊,用眼角睨他:“二哥哥觉得我不是小女子吗?”

她歪着头讲话的模样是极认真的,孟辞临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:“这么看,果然是小女子。”

灵均把他的手攥住,只觉得冰冰的,自己往床的里侧移了移,拍拍身边的位置:“过来暖暖吧。”

孟辞临蹙着眉:“臣身上冷,莫把寒气过给你。我坐在这里就好。”

“哪能呢,”灵均探过身去拽他。孟辞临拗不过她,把外衫脱了,只穿着中单,掀开被子与她一同倚在床头。

“外头雪大吗?”灵均把头倚在他肩上,被子底下用腿轻轻去蹭孟辞临的腿。

“昨夜只怕是下了一夜,天明时才停的,有寻常人小腿深,城里头的房子被压塌了两处,张太守一早就派人去看了。”

“原本我只知道凉州城偏僻苦寒,不想还有这么多弊端,该让户部好好筹划一下。”灵均沉吟着,又说,“只是如何也要等到开春了。”

孟辞临把灵均的手攥住了,轻轻拍了拍说:“臣前一阵子走访过了,从凉州城到居墉城需要一天一夜,走五十里山路,其实若是往东行十里,修一座桥,拓宽驰道,脚程快些的人一日间便可往返。只是这座桥横跨凛江,凛江波涛汹涌,暗流无数,只怕架桥颇费周折。”

灵均点点头:“我回头差人去工部问问,总不会半点法子都没有的。”说到这,她又缓缓舒了口气,“若是把这条路修通了,凉州城只怕要更繁华些。”

“北夷这两年只怕也不会同咱们大动干戈了,若是借着这个时机同北夷通商,凉州城的位置就十分得宜了。”

灵均听孟辞临说完,眼睛微微一亮:“此计甚好!”

说着直起身子,赤着脚就想下地,被孟辞临拉住了:“主公要做什么?”

“我要去拿张地图。”

孟辞临叹气,坐直了身子,站起身说:“还是我去吧。”他从书架上拿了一卷地图,又坐回床上,灵均咬着嘴唇看着地图上细长的脉络,或是河流,或是街巷,二人就这般对着地图勾画了许久。

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,张正端派人来请孟辞临到太守府里用膳,皆被孟辞临以“府上有客”为由回绝了,二人就在修身居里用了饭。

午后,天空放晴了。因着有积雪的缘故,亮得有些晃眼,灵均头一次来北地,对北地的雪格外新奇,孟辞临替她披上鹤氅,陪她到园子里逛逛。

将军府里在冬日里尤显冷清,只是树木枝丫上都挂着灯笼,虽是冷清,也平添了几分暖意。

枝丫上都存着雪,一脚踩到雪里都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,掖庭也曾下过雪,只是一大早就会有小黄门领着人清扫干净,像这般一脚踏进雪里的感觉还是头一遭。

孟辞临从路边捡了一块石头,用上几分巧劲儿,砸向灵均前面的那棵树,细碎的雪花扑簌簌地落下来,在半空里轻舞回旋,灵均拎着裙摆跑进雪里,笑盈盈地回转身,大声说:“再来!”

张正端沿着直道缓缓行来,远远就能听见女郎的笑声,孟辞临向来独来独往,如何今日府中多了女郎,他蹙着眉绕过影壁,只见一个女子背对着他,正对孟辞临说着什么。

而昔日不苟言笑的孟大人,此时此刻舒展着眉眼,眼中难得一见的露出几分柔色。

张正端远远地对着孟辞临行礼,孟辞临这才突然发现院子里多了个人,同灵均在一块儿,连带着警惕性都降了几分,他暗暗懊恼,脸上又变成一派雍容神色:“张大人怎么来了?”

灵均听见孟辞临说话,下意识回头看去,张正端本就冲着孟辞临的方向,这样一来,与灵均的目光便撞在了一起。

看着灵均,张正端微微一怔,寻常女郎见到外男,不是避开便是掩面含羞,可眼前的女子目光清灵不闪不避,竟满脸的坦然。

他拱着手笑说:“听闻孟大人府上有客,今日一看,原来是位娇客。”

灵均听着他们的对话,心里头对着张正端的身法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,不由笑着王前走了两步:“张爱……张大人客气,不过是路过凉州城,特来看看义妹罢了。”

从没听说过孟大人有这么个义妹,只是看孟辞临默默颔首,也就顺水推舟:“原来是孟大人的义妹,失敬失敬,早该摆酒为小姐洗尘的。”

他不露分毫地说着,一面把灵均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,他心里头一直存这个念头,想着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孟辞临,虽说孟大人此刻看似被贬谪,只是一没降职,二没罚俸,只要主公一句话便能东山再起,张正端不愿意轻易放过这个机会。

可眼下,看着孟大人这位义妹拉着孟大人笑得光辉灿烂,而孟大人却又不闪不避的模样,张正端便是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。

故而出言询问:“早却不知大人有这位义妹,不知是哪里人家,在凉州城可还住得惯?”

灵均如何听不出他试探之意,大大方方地说:“我是京城人,凉州城虽比不得京都繁华,倒也是一处宝地,该是张大人治理有方之故。”

这话说出来,孟辞临都惊讶了一下,灵均一直是高高在上的,这般讨巧的话还是头一遭说,张正端没想到这么深,只在心里暗暗叹京畿果真是人杰地灵的地方,连一个女郎都有这般从容见地。

思之此处,便有了想把灵均引荐给女儿的心思:“明日舍下略备清茶,请了城中各家女郎,不知小姐可愿赏光?”

灵均听了新奇,刚想应下,就听孟辞临在一旁淡淡说:“凰儿初来乍到,与各家小姐不大熟悉,相处起来难免晦涩些,还是由我带她逛几日,再做打算的好。”

张正端看得出孟辞临对这位女郎的看中,脸上依旧春风拂面:“既是如此,也就不强人所难了,小姐若是有什么需要,派人同我说就是。”

灵均盈盈一笑算是谢过,张正端此行的目的,便是叹一叹孟辞临这位“客人”的底,如今心中有了底又和孟辞临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。

孟大人府上祝了一位不同凡响的女郎,孟大人把她当作眼珠子一般的宠着疼着。

等张正端走了,灵均半点也不觉得扫了兴致,在雪中又玩了好一会,不知怎的,像是踩了衣角,轻声叫了声便跌在雪里。孟辞临离她有三五步远,忙上去扶她。

灵均面冲着下,孟辞临把她抱起来,见她竟合着眼,几乎吓得魂飞魄散,忙唤了好几声主公,却见她猛地睁开眼,手里握着一把雪,全都塞进了孟辞临的衣领里。

雪化成了水,打湿了贴身的中单,孟辞临阴沉着脸,把她放下来,让她自己站在雪地里,却见灵均极放肆的开怀大笑,好像做了什么事得逞了一般。

孟辞临倏尔低下头,狠狠吻住了她的唇,灵均的笑声戛然而止,便被孟辞临近乎侵略的吻夺去了呼吸,孟辞临微微用力咬了一下她的嘴唇,像是在惩罚她似的。

灵均亦不甘示弱地吻了回去,唇齿间纠缠,很快就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,孟辞临的眼睛幽深一片,灵均的身体贴着他的身体,她把手伸进他的鹤氅里,在他的背上轻轻打转。

孟辞临抓住她的手,似乎笑了一下,旋即把她抱在怀里,踅身走进修身居,也不用手开门,抬起腿一脚把门踢开,进了寝室,就把灵均放在了床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
这个姿势,让灵均在气势上就弱了几分,她仰起脸看他,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二分妩媚风情。

孟辞临的眼睛似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:“臣请一战。”

昨夜虽她一直没出声,可身子却微微抖着,想来是痛极,他也不忍心用力,只是初尝情味的人,像极了饿了许久的狼,眼睛都是幽幽的。

灵均抬起眼,虽是极坦荡清明的,可还是有痛色一闪而过,被孟辞临捕捉到了,他弯下腰去吻她的唇,沉沉的声音就落在灵均耳畔:“今日比昨日会好些。”

室内一派寂静,熏笼里熏了檀香,亦是极好闻的味道,灵均光裸的腿摩挲着孟辞临的小腿,孟辞临眼中像流动着的暗河:“若是难受便同我讲。”

听见灵均嗯了声,他才微微沉了身子,听着灵均微微哼了一下,忙又止住了。今日虽不像昨日那般痛得难耐,到底也是不舒服得紧,孟辞临不敢前进半分,只得轻轻吻住她,像是安抚,又像是怜惜。

待觉得她放松些,方行动起来,火烛爆开了一粒火星,外头的不知何时飘来一片云,窗外混沌着,连带着室内一片幽暗寂静,空气都是暧昧而昏聩的。

灵均只觉身子里像着了火一般,游走在四肢百骸。

情至深处,灵均抬臂环住孟辞临的脖颈,一声二哥哥叫得千娇百媚。

飘进孟辞临耳中,只觉得像是一颗火星成了燎原之势一般。

这一年冬日,风雪满城,孟辞临终于开始承认,他活了二十多年,头一次做这般得偿所愿的事。

他吻着灵均汗湿的鬓发,灵均困倦得睁不开眼睛,换了个姿势窝进他怀里,这般全心全意地依偎着他,让孟辞临觉得,这颗空寂了许久的心,一点一点被填满了。

如果没有灵均,他该是多么孤独。原先只觉娶妻生子是拖累,如今,孟大人食髓知味,竟一时三刻都想不出,自己独自居住在丞相府时过的是怎样一般的日子。

作者有话要说:今天有些晚了,抱歉大家。

我这几天有点忙,就不再登陆后台看评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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