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格外沉重的字眼。
像是一粒小巧的石头被丢入了平静的池塘之中，在水面上惊起了一道道细微的、消散不去的涟漪。
白锦曦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，她的目光死寂。在几次呼吸之后，终于收回了视线。缓缓地低下了脑袋。
“你走吧。”她说。
冷北承的唇张开，却又缓缓闭上。没有吐出半点声音。
男人离开了房间，独留身着蓝白病号服的女人蜷缩在病床之上。她徐徐地抬起头，盯着头顶空荡荡一片的雪白色天花板。
她信吗？
其实是不信的。
明明得到的。是自己曾经心心念念的回答。但是在经历那么多之后。她甚至失去了去相信的勇气。
拥有的。只有无尽的迷茫。
……
修养了一段并不短的时间。白锦曦出院了。
负责她的医生和护士也再三嘱咐过，千万不要再出意外了，不然不单是孩子难以保住。恐怕她的身子也会承受难以接受的代价。
冷北承不知道做什么去了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。他一直没有出现。唯有睡着的时候，白锦曦朦朦胧胧地感觉到床边站着人。却又因为太困。睁不开眼，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。
而和冷北承一样没有影子的。还有冷二家。
出院当天，是顾酒来接她的。现在天气转凉。惦记白锦曦身体虚弱，以防她着凉。顾酒还悉心地带来了一件小羊绒的外套，在出院后就给白锦曦披上了。
“冷二家那边人其实来看过你，不过被我们拦住了。”顾酒支支吾吾道，“毕竟你身体不好，也是为了他们才差点……所以我们就自作主张了一下。”
看着顾酒飘忽的眼神，白锦曦轻笑了一下：“他们会来看我？”
那看似质疑实则满是肯定的话语，让顾酒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头。
她的确说谎了。
冷二家根本没有来看白锦曦的意思，甚至连她的亲生母亲白母也没有前来。倒是听说他们特地去找过冷北承，就算不动脑子，也知道他们是唯恐冷北承的怒火。
说到底，无论是冷二家，还是白母，都没有将白锦曦放在心上。
只是这一切，顾酒自然不知如何和白锦曦说。于是，她干脆不吭声了，牢牢地闭紧了嘴巴。
她很清楚地意识到，经历了这些事情后，自己的好友，似乎变得更为敏感脆弱……
两人坐着劳斯莱斯回到了冷三家的别墅，踏进房门，就看到冷北承和林瑞正在客厅里，不知道说些什么。见到白锦曦回来，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。
倒是林瑞的眼珠子轱辘一转，脸上挤出笑容：“白小姐，顾小姐，你们回来了？”
白锦曦没有理会，她生硬地转过脑袋，看向了沙发上的冷北承。
男人也正巧抬起眸子，两人的视线相撞，却没有半点火花。那是两块碰撞在一起的冷冰，*的只有渗透骨髓的寒气。
“锦曦？”异样的气氛让顾酒心里一慌，连忙摇了摇白锦曦的胳膊，“你是不是累了？我这就扶你回房间，好不好？”
“不用了。”白锦曦冷冷开口，她咬字清晰，然而从唇间迸出的每一个字眼，都足以让在场的人被冻得为之一颤，“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。”
“我要搬回去。”
客厅中的人都愣了愣，倒是白锦曦似乎没有看到众人异样的表情，自顾自地开口：“小酒，麻烦你上去和我收拾下行李。林瑞先生，也麻烦你等下把我送到我原本居住的公寓……”
一连串的话语落下，也让沉默不语的男人终于有了生息。
“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。”冷北承抬起了眼皮，“你要去哪？”
“回家。”白锦曦冷冷道，“这里不是我的家，我自然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。”
冷北承的声音更加冷冽：“你以为冷二家会收留你？”
白锦曦顿了一下，接着嘴角扯出了轻蔑的笑容：“我没把那个地方当过家。虽然你们容不下我，但总是能有让我呆的地方。”
“锦曦……”顾酒终于从痴傻中回过神来，却白锦曦扣住了手：“和我上楼。”
“站住。”女人迈开的步伐还没有落下，就在男人的冷声中僵硬在了半空。冷北承抬起头，下颚与脖颈、喉结形成了漂亮的曲线。
“谁允许你走了？”
他的十指交叠，构成一座标准的塔状：“既然来了，没有我的命令，就别想离开这里。”
白锦曦波澜不惊的表情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，她嗤笑一声：“我凭什么听你的？”
“你想要保住自己的孩子，你以为，离开了我，你还能保护自己的肚子？”冷北承死死地盯着她的面容。
是吗？
面对质疑，白锦曦笑得更为肆意。
在医院里的这么多日日夜夜，她想了很多。
想到了自己的孩子，想到了冷北承，也不知道多少个夜晚，被那个梦魇给惊醒。
她无法忘却自己差点失去孩子的痛苦，也无法忘却，自己当初的绝望……
而那痛苦，又是谁带给自己的？
“冷北承，你不要忘了。”或许，曾经的白锦曦，连和冷北承大声说话的勇气都没有，可是如今，她的话像是冰凉的薄冰，锋芒毕露，毫无遮掩，“我的孩子，到底是为了谁，差点死掉的！”
如今，他又怎么能坐在这里，义正言辞地说出这样的话？
他难道不愧疚吗？
“没什么好说的。”白锦曦冷笑道，“与其呆在这里担惊受怕，不如离开这里。”
“你们无法保护，那就让我自己好好保护这个孩子。”
她拽着顾酒向楼梯上走去，却在走上楼梯的那一刻，被几个冲出来的下人给抓住了。她被迫松开了握着顾酒的手，而身子也被几个下人手忙脚乱地架了起来。
“冷北承，你做什么？”
“我说了，没有我的允许，谁也不能走。”她站在楼梯上，看不到男人的脸，只能看到对方笔直的背影。
“把她关起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