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歌转过头来，怔怔的看着赫连琼楼，紫色的眸子在烛光下映射出淡紫的光芒，迷离中投出魅惑感。
“别人都不过如此？”
清歌轻声呢喃了一句，她恍惚的神情让人不明白，她究竟在疑惑些什么。
“曾经我偶遇一位高僧，他告诉我，真正的开悟，是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能从容地活着。我今天把这句话送给你。”
窗外的秋风敲打着窗棂，斑驳的雨点打在白色窗纸上，留下形状各异的水渍，摇摇晃晃的树影投进窗前的桌案上，怎么看都有些随意涂鸦的诗意感。
“我懂了。”
虽然清歌用低沉的声线说出我懂了，可她依然纠结的神情显示着内心依然不安，是呀这道理自然不难懂，可懂与做到本身就是两种毫无干系的事情。
“琼楼，不要对我这么好，我还不起。”
清歌的目光盯着桌案上的倒影，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背后沉重的叹息，这句话在她心里存了好久好久，这几日她猛然发现自己原来越恐慌他给带给她的温暖柔情，让自己一直坚持的信念开始动摇，她怕这样下去，等一切准备好摧毁这一切的时候，却难以下手，她不想让自己赔上一生所做的努力付诸东流，最终落得一场空。
“可我没想过要你还？”
清歌紧紧咬着下嘴唇，只要一股腥甜绕过舌尖，她才意识到即然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，她用指尖拂过嘴唇，愣愣的看着留在指尖的血渍。
“你不用烦心回报我对你的好，若你不抗拒，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。”
血渍染红了指尖，清歌纠缠成一团乱麻的心便再也梳理不开了，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，秋夜的空气很凉，她的身体感觉不到，可是这凉气吸进肺腑，还真是透心的冷。
“我想一个人呆会。”
赫连琼楼盯着清歌瘦怯的背影许久，他能感受到清歌身上从骨髓散发出的凄清与孤寂，他想给她营造一个世外桃源，他想渗透她那层厚重的外壳，给她温暖，给她心安，可她自己是抗拒的，所以他进不去，或许没有人进得去。
“好，我改天再来看你。”
听见响动，清歌怔怔的转过身，那抹玄紫的身影穿过漆黑的雨夜，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的了无痕迹。
“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能从容地活着，若真的能做到，该多好。”
远处传来的打更声被噼里啪啦的雨声掩盖的断断续续，有些听不真切，即使打着伞，因为风吹斜了雨线，身上的绯色锦衣还是从腰系到脚踝淋的通透。
白天喧闹繁华的街道，在这秋雨纷飞的午夜空无一人，远远望去只有高高低低的房舍，斜斜密密的雨丝不断的落下来，隔断了视线。
那亮着昏黄烛光的轩窗紧紧关着，白色的窗纸上透出一个男子的身影，清歌眼眸轻眯，手一松，手中的雨伞落在地上，她迈开不紧不慢的步子时，最大的声响，就是那雨滴滴在雨伞上砰砰的响声。
清歌纵身一越，身体如飞鸟一样无声攀在窗子上，猛力一扯，啪啦一声将反锁的窗子扯了下来，那窗子还未落在地上，清歌人已经进了屋子。
“什么人？”
隔着屏风左辰从浴桶里站了起来，胡乱的扯了件衣服穿上，从屏风里走了出来，看到来人，眼眸一惊，显然没有料到是她。
“是你。”
清歌目光浅淡的从上到下将左辰衣衫不整的样子看了一遍，左辰察觉到清歌的眼光，连忙裹了裹身上的衣服，一想不对呀，他一个大男人还怕人看吗，不都说东临的女子矜持羞涩，把名节看的比性命都重要，可她到奇怪，如此淡定的盯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。
“姑娘大半夜跑到我这里，可是有什么事？”
清歌没有说话，凝神竖起耳朵听到一个急促的脚步声，一个挺拔的影子印在门上。
“左辰，刚才什么声音。”
清歌人一闪站在了左辰出来的屏风里，左辰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，走过去打开了门。
“皇上没事。”
“没事就好，早些休息吧，明日我们就回西蜀。”
凌暮誉看到左辰眼光闪烁，似乎有所隐瞒，不过他也了解左辰，知道他为人耿直，若真是不告诉他，也是有足够令他不说的理由，他不会去逼迫他。
门被关上后，清歌才从屏风里走了出来，湿漉漉的紫发还在滴水，她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细碎的脚印。
“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吧？”
左辰不得不承认，清歌是她见过长相最为出色的女子，连他心中的那个她也比不上，可她性情古怪狠戾，想到那日差点出手杀了他的场景，心中就不寒而栗。
“你可曾娶亲？”
“什么？”
左辰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问题，她雨夜独自来找他，却问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。
“你是否已经娶亲？”
清歌眉心一蹙，明显的不耐烦。
“不曾”
看她的神情，恐怕自己再不按她心意回答问题，恐怕下一刻她极有可能出手杀了他。
“很好。”
左辰更加摸不着头脑，什么叫很好，他是否成亲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吧，左辰在心中叹了口气，若不是他心仪的人眼中没有他，他也不会到了临近加冠还未成亲。
“这个你拿着。”
清歌递给左辰一个荷包，那荷包看上去很精致，一对龙凤戏珠的图案绣的惟妙惟肖，凑到眼前几乎看不到针脚。
“这是……？”
清歌见他接了过去，收回了手，抬眼淡淡的扫过左辰狐疑的面孔。
“这是葭儿绣的，如今你接在手里，便算是与她定了亲，若是你敢娶其他女子，我不会饶过你的。”
清歌说完转身从窗子跳了出去，完全没有征求左辰的意见，便消失的没有痕迹，左辰抓着荷包的手掌有些颤抖，完全反应不过来，他是有心上人的，却就这样不由分说的被安了一个未婚妻，她这样跟逼婚又有什么区别，以后一定得找个机会把这事情说清楚。
清歌重新握住了那把被她丢弃的伞，低头看自己身上从头到脚几乎湿透了，手里的伞有与没有其实差别不大。
“丫头，这么快就走了。”
清歌转头朝着那声音看去，凌暮誉一身墨色锦衣站在雨中，凌厉霸道的目光刺破雨帘，投到自己身上及其不舒服。
“我不是来找你的。”
清歌懒得与他纠缠，握着伞决定迅速离开。不知道为什么，每次见到凌暮誉，她心中莫名的藤生出不安来，按说自己没必要惧怕他什么。
“我提醒你一句，你今日要求左辰的事情，恐怕要落空了。”
清歌刚迈出一步，立刻停了下来，侧目看着凌暮誉。
“为何？”
凌暮誉看清歌果然停住了脚步仰头哈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若是你答应跟我回西蜀，我就告诉你。”
凌暮誉一如既往的狂妄，清歌皱了皱眉，握着伞的手掌紧了几分。她自然知道这件事不会抬容易，若是凌暮誉极力反对，那左辰又如此忠心，他自然万万不肯娶葭儿的，看来她要好好想想，怎样才能让他不得不答应。
“你是否再想，是我不允许左辰娶东临的公主。”
“不是吗？”
清歌并不吃惊凌暮誉能够猜出她的想法，他们都是心思缜密，城府深不可测的人，最善于从别人微小的反应中窥探人心。
“你想知道原因？”
凌暮誉凑近了几分，近到从他头发上流下的雨滴嘀到了清歌脸颊上，清歌也不躲避，抬头隔着水雾迷离的笑了笑。
“现在没兴趣了。”
清歌一掌拍在凌暮誉的胸口，身体借着力飞出好远的距离，凌暮誉吃痛，捂住胸口，咳嗽了几声。
“若是方才我在用一分力度，你现在就见阎王了。”
凌暮誉抬头一笑，用力的咳嗽了几声。
“你不敢。”
清歌嘴角下拉，明显的不悦，凌暮誉说的对，她却是不能杀了她，若是西蜀的皇帝命丧东临，对西蜀来说无非是换个皇帝，而东临极有可能迎来灭顶之灾。
这一点凌暮誉知道，清歌也知道，所以他才敢堂而皇之的在自己身边，丝毫不惧怕自己出手取他性命。
“你好自为之吧。”
清歌脚尖踏地，在雨中飞身一晃，便看不到她敏捷娇小的身影，凌暮誉盯着清歌消失的方向，目光犀利，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。这丫头可真是有趣，她这样出众的相貌，如若不能收进他的西蜀皇宫，恐怕就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了。
小雨下到后半夜的时候便停了，清歌回到惊华宫，所有人几乎都睡下了，真个惊华宫出奇的安静，虽然这雨是不下来，可空气还是湿答答的感觉。
清歌走到惊华宫后殿的温泉边，随手一扯，身上滴着水的衣服便被褪了下来，踏进常年一个温度的温池里，令人神清气爽的香气绕着鼻息，再加上那经过雨水洗涤的桂花，散发出格外清新干净的香气，清歌觉得全身的脉络都通常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