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到面包店，张雨欣将小乖放在地上，自己则去帮老板娘结账。
晚上工作时间不长，强度也不大，主要就是算算账、清点清点库存。
刚把背包放下，手机响了。
一个陌生号码。
“你好。”
“是我。”陆海宁开口，“到面包店了？”
“到了。”
“忘了跟你讲，明天晚上密歇根湖畔有烟火秀，你下班的时候我去接你。”
“我没有去看烟火的打算。”张雨欣知道有烟火秀。
“那你可以让你的猫陪我，看烟火，总不能一个人。”
“你是一个人来芝加哥的？”
“是。”陆海宁淡淡道，“我陪过你一次，你也陪我一次，不好吗？”
张雨欣想起那一年，他陪她看烟火。
那时候是在国内。
“我答应你了。”张雨欣嗓音轻缓。
挂断电话，老板娘关心地问道：“雨欣啊，谈恋爱了？”
“啊？没有，一个朋友。”
“要去看烟火吗？去吧，很好看，看了不后悔。你刚来，这是第一场，也是每年最好看的一场。”
“那蔡阿姨，明天晚上，我就不来店里了。”
“行行，没事儿，你也不能一直上课、做兼职，好不容易来到国外，也要看看风景。”
“谢谢蔡阿姨。”
沙发上的小乖“喵”了一声。
张雨欣看了它一眼，笑道：“不带你去。”
明天人肯定很多，要是带小乖去，她会把小乖弄丢的。
要是弄丢了，她不得心疼死。
小乖像是听懂了张雨欣的话，耷拉下脑袋，不开心地“喵”了一声。
讨厌。
……
第二天的陆海宁如约而至。
下班的时候，天已经黑了，他的奔驰车就停在马路对面，纹丝不动。
张雨欣上车后打开副驾驶车门。
陆海宁亲自开车，带她去密歇根湖畔。
窗外夜幕低垂，华灯初上，璀璨的灯光照在地面上，犹如一条条长龙。
繁华的城市夜色奢靡，灯红酒绿。
“先去吃个饭，吃完我开车去。”陆海宁道。
“嗯。”
张雨欣见他今天穿得很休闲，卡其色大衣外套，时尚而简约，不太像那个一板一眼的陆爷。
“你来芝加哥，是开会？还是度假？”张雨欣忍不住问。
“约会。”
“date？”
“嗯。”
张雨欣动了动嘴唇，没有再问。
陆海宁带着她去了一家很精致的米其林餐厅，吃完饭后，他才和她一起往湖畔走。
晚上无风，天气爽朗，十分适合看烟火。
张雨欣走在他的身边，抬头看他一眼，这才发现，当年的少年已经不是从前的模样。
比以前更成熟了，也比以前更有魅力。
三十岁的男人和二十二岁比，总归有很大变化。
陆海宁也不例外。
他站她身边，依旧沉稳如山。
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，如今依然如此。
八年前的她，可能没有想过，八年后陪在自己身边看烟火的，还是同一个人。
张雨欣的心里头忽然涌起万千情绪。
这些情绪一点点在心中酝酿，缓缓蔓延开，如水草缠绕她的心口。
“冷吗？”他低头看向她。
张雨欣摇摇头：“不冷，我今天特地多穿了一件毛衣。”
陆海宁一看，确实。
“温差比较大，要是冷就跟我说，我带你换个地方看。”
两人并肩往湖畔走。
夜晚的湖水波光粼粼，灯光照在黑漆漆的湖水上，水波泛着一圈圈波纹，很是好看。
张雨欣喜欢这样的风景，她扶着栏杆站好，悠哉悠哉看向湖面。
风一吹，很是惬意。
“几点了呀？什么时候开始？”张雨欣问。
陆海宁看了一眼腕表：“还有半个小时。”
“啊？还有半个小时？那我们现在……只能站着？”
“差不多。”陆海宁站到她的身边来，和她靠得很近，“你也可以跟我聊聊天。”
“那你帮我买杯奶茶来？我要巧克力的。”张雨欣低头翻钱包，“给，要巧克力的。”
“我想买包烟，可以用你钱？”陆海宁看向她。
他的眼底是灼热的目光和玩味的光泽，嘴角边更是噙着一抹上扬的弧度。
张雨欣眼珠子转了一下。
她知道他这人很挑，他要是买烟，肯定会很贵。
她做一天兼职的钱都不够他买一包的……
“抽烟对身体不好。”她连忙道，“你也喝奶茶吧，喝了奶茶，就不想抽烟了。”
“看来是不愿意，不愿意就算。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，你去买吧……那个、那个我钱包里就只有八十……美元……”是她小半个月的生活费。
张雨欣脸色有点窘迫。
“知道了，那我看着点花。”
说完，陆海宁就走了。
张雨欣有点后悔，为什么他用她的钱，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好意思？
她还以为他会算了，结果来了一句“看着点花”？？？
张雨欣后悔不迭。
在她眼里，八十美元……真得很多，可对于他而言，塞牙缝都不够？
张雨欣太后悔了！
她忐忑不安地等着陆海宁回来，在原地走来走去。
湖景很美，但她没心思看。
他不会真得把她的钱都花掉吧？
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，他回来了，动作倒很快。
“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？”张雨欣诧异，她在他的手里看到了奶茶，气球，还有一支……玫瑰花？
天哪！！！
“都是给你买的，喜欢吗？”陆海宁将东西递给她。
“我不要你的东西。”
“哦，用你钱买的。”
？？？
妈的……张雨欣瞬间脸色一黑。
她从陆海宁的手里夺过她的那只紫色钱包，一打开，她的八十美元……花的居然还剩，一，二，三，四……十美元？
逗她？
张雨欣气死了，生气地看向他。
但陆海宁一脸浅浅的笑意，好像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。
“你怎么那么乱花钱？”张雨欣很生气啊。
“有吗？我只给自己买了一包很便宜的烟。”陆海宁觉得无辜。
张雨欣很气啊，他用她的钱，为什么能用得这么理直气壮？不觉得很可耻吗？
而且她以为他不好意思用，没想到是真用，真用！
她都不会用他的钱。
陆海宁见她很生气，很是不解：“为什么会生气。”
“算了。”
张雨欣觉得，跟他这种阔少，没法解释“钱”这种东西。
于是，张雨欣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倚靠栏杆，喝着奶茶，将气球绳子绕在无名指上。
至于玫瑰花，她实在没手拿，就给陆海宁了。
张雨欣心疼得厉害。
亏她只是在他喝醉的时候承诺过养他，就他这样败家的，她怎么养？养得起吗？养得起吗？
算了，他白天还送了她一只杯子，算了算了。
不气了。
真得不气了。
半个小时后，烟火秀开始。
一簇一簇的烟火燃放，升上天空，漆黑的夜空中顿时开出一朵朵五彩缤纷的花来。
花团锦簇，流光溢彩。
四周被照亮，湖水也变得五光十色。
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，大家都仰着头看向天空。
张雨欣也不例外，她仰头看着烟火，看的眼花缭乱。
瞳孔里是明亮的色彩，倒影着五光十色的火花，她本就璀璨的眸子变得愈发晶亮、美丽，犹如黑珍珠一般耀眼。
人群里不时爆发惊讶、感叹的声音！
最兴奋的莫过于小孩子，一个个蹦蹦跳跳，手舞足蹈。
张雨欣看到这么漂亮的烟火，心情忽然变得特别顺畅。
所有的不快都在这一刹那一扫而光。
烟火燃放的声音震耳欲聋，掺杂着小孩子的尖叫声，张雨欣的心也在这一刻荡漾起来。
美好的东西总是能给人带来快乐。
哪怕是一刹，这一刹也是最接近幸福的时光。
人群磕磕碰碰，人很多。
陆海宁站在她的身后，护着她，没有让她被人碰到。
起初只是护着，几分钟后，他的双手环住她的腰，将她搂在怀中。
张雨欣没穿高跟鞋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，轻轻摩挲。
张雨欣愣住，身体在他怀里僵硬。
她没有转头，只是心口节奏错乱，一颗心加速跳动，噗通噗通。
看烟火的心情顿时就乱了，她有点心不在焉。
她的视线依旧落在前方，目光迷离，混沌茫然。
陆海宁的心也在微微错乱地跳动，这一刹，他亦有几分迷醉。
她的发丝间是清新的花香，他下巴轻轻摩挲，触碰到她柔软的发丝。
性格使然，陆海宁很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抱女人。
这会儿主动抱着张雨欣，倒有几分局促。
他的双臂越搂越紧，紧紧环在她的腰上。
心随风动，一下又一下，剧烈跳动。
他微微闭上眼睛，偏过头，在她的侧脸上亲吻。
张雨欣手一抖，无名指上的氢气球松开，飞走了……
“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追逐的光……”他在她的耳畔轻语，嗓音很轻，低调醇厚。
他这小半辈子，穷凶极恶，一片黑暗，无数次接近地狱，又无数次和死亡擦肩而过。
在他的世界里看得到阴郁和森冷，却唯独不见阳光和明亮。
烟火声太响，张雨欣没有听到他说什么，只觉得耳边痒痒的。
她在他的怀里转过头，明亮的大眼睛茫茫然看向他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他转过她的脸：“没什么，看烟火。”
张雨欣不问了。
但她确实没听清。
他滚烫的手搂着她的腰，她的一颗心还在狂乱地跳动着。
气球飞走了，她有点心疼她的钱。
整场烟火秀持续半个小时，期间有各式各样的烟火表演，五彩斑斓，很是惊艳。
四周人声鼎沸，蔚为壮观。
烟火结束后，空气中只有飘动的白烟。
人群渐渐散了，刚刚还是热热闹闹的地方一下子就变得空空荡荡。
张雨欣看着夜空，不愿意走。
手里的奶茶已经冷了，还没喝完。
她不走，他也没走。
有那么一刹，张雨欣很恍惚，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十六岁那年。
“冷不冷？嗯？”他问她。
“不冷，就是肚子有点疼。”张雨欣小声道。
“怎么了？怎么突然肚子疼？吃坏东西了？”
“好像是……大姨妈来了。”张雨欣转头看向他，很是无奈。
“……”陆海宁更无奈。
两人大眼瞪小眼。
良久，陆海宁妥协：“站这别动，我去便利店给你买卫生棉。”
张雨欣很听话地点点头，这种时候，也由不得她不听话。
陆海宁只好松开手，松手前在她的腹部揉了揉：“很疼？”
“还好，没有很疼。”
“等我。”
“嗯。”
张雨欣顿时变得比小乖还乖，站在栏杆处，一动不动，等着陆海宁回来。
风吹在她的脸上，她身上还残留着属于陆海宁的气息。
浅浅的沉木香，从小到大都很熟悉。
她果然很乖，一直等到他回来。
陆海宁是第二次给她买这种东西，比第一次熟练多了。
“奶茶给我，你去洗手间，我在原地等你。”陆海宁从她手里拿过已经冷掉的奶茶。
“你会跑吗？”
张雨欣踌躇地看向他。
她那双透亮的眸子里竟带着些许不安。
有点犹豫，还有点踟蹰。
“我说等你，就一定会等你。”陆海宁嗓音寡淡，低沉而内敛。
夜色下，他深邃的轮廓越发清晰俊朗，添了一层深沉的魅力。
张雨欣这才放心地点头，飞快地往洗手间跑。
陆海宁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奶茶，眉头皱了皱。
这东西……有那么好喝？
陆海宁一向不喝这玩意，这会儿竟鬼使神差尝了一口。
吸管上是她唇膏的味道。
她的味道缠绕在他的唇齿间，缠绵不息。
张雨欣出来的时候，很惊悚地看到陆海宁在喝她的奶茶？！
“你不是不喝这个东西吗？”张雨欣真是震惊。
“不能浪费。”陆海宁一本正经。
张雨欣一想到奶茶是她喝了一半的，忽然更觉惊悚。
“我要回家了，你送我回去吗？”张雨欣抬头看向他，“这儿离我公寓远，不太好打车。”
其实是没钱打车了。
“时间还早，带你去看电影？”
“看完送我回家？”
“可以。”
张雨欣只好同意，她真得没钱打车了。
陆海宁开车带着她去了附近的电影院，晚上人很多。
在国外，谁也不认识他们，他们就像是普普通通的人，湮没在人群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