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虎隆难得能有跟老陆睡觉的机会。
晚上，陆海宁去浴室洗澡时，他就在床上翻来翻去。
他把自己的大熊、抱枕全部搬到了陆海宁的床上来！
老陆的卧室，一般人不能进。
忽然，他打开老陆床头的抽屉，看到两本红通通的本子。
咦，这是什么？
陆虎隆可好奇了，拿过上面一本。
一翻开，里面的照片立马吸引了他的目光！
这不是九九吗？
真得是他好久没有见到的九九！
九九和老陆的合照！
九九好漂亮！不过他家老陆也很帅啊！特别般配！
陆虎隆认的字不多，就光盯着照片看！
真得是他日思夜想的九九哎……
可是，九九被老陆拐走了？
呜呜……
呜呜……
陆虎隆好伤心……
陆海宁洗澡出来的时候，正好看到陆虎隆盯着结婚证上的照片看。
目光聚精会神，但带着难过。
陆海宁眉头皱了一下，夺过陆虎隆手里的红本子。
顺手锁上抽屉。
“爸爸，这是啥？”
“不关你的事。”
“爸爸，你把九九还给我。”陆虎隆很生气，就像是看着敌人一样看着陆海宁，“是宝宝先遇到她的。”
“然后呢。”
陆海宁淡定而无耻地擦着头发，丝毫不想理会自家傻儿子。
“然后宝宝要娶她。”陆虎隆很认真。
“想得美。”
陆虎隆不高兴了，很不高兴。
老陆这人好不要脸呢。
“爸爸，我是认真的，你不能这样的。”
“那我该怎么样？”
“你应该退出，然后祝福我们。”
陆海宁：“……”
“爸爸，你考虑一下呢，我会对九九很好的。”陆虎隆眨着眼睛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光泽。
“怎么个好法？嗯？”陆海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。
陆虎隆努力想了想。
他抱着自己的毛绒熊，一本正经：“宝宝会把好吃的都给九九，宝宝会把好玩的都给九九，嗯……”
陆虎隆又想了想，觉得不够。
“宝宝不会跟她抢被子！”
“就这些？”
“啊……还有吗？”陆虎隆绞尽脑汁。
可是，还有什么呢？
“宝宝会每天逗她开心！”陆虎隆补充。
他扑闪着大眼睛看向陆海宁。
陆海宁也看着他，笑了：“做的不错。”
“对啊，对啊，所以爸爸你考虑下，退出吧……”陆虎隆满眼期待！一脸兴奋！
陆海宁：“想得美。”
陆虎隆：“……”
好讨厌，老陆真得好讨厌。
真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！哼！
陆虎隆把手里的小熊往陆海宁怀里摔了过去，屁股一撅，蒙头盖上被子。
不理他了。
这么讨厌的人，没什么好理的，真的。
陆海宁：“……”
这小脾气，跟某些人一模一样。
惯的。
陆海宁擦干头发，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支烟。
昏黄的灯光从头顶倾泻下来，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。
他一手夹着烟，一手翻动手机。
这才发现，张雨欣给他打了电话。
“嗯？”他回拨过去。
张雨欣正坐在床上看书，听到电话，接了起来。
“陆爷，小隆隆好点了吗？”
“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问了。”
“陆爷，我想你能理解我的心情。”张雨欣很平静，“我自己的宝宝三年前就没了，他同样是你的骨血。”
“如果没有三年前的意外，宝宝还在，你会怎么做？”
陆海宁夹着烟。
烟雾在他的脸庞氤氲缭绕。
他的一张俊朗、坚毅的脸在灯光和烟雾的交叠里，若隐若现。
“没有如果。”张雨欣分外平静。
她抱着双腿坐在床上，目光波澜不起。
“回答我。”
“没什么好回答的。”张雨欣不喜欢这种问题，“以后都不要提那个宝宝了吧……告诉我，小隆隆好点了吗？”
她在家里担心了一天。
好几次想去医院，但还是克制住了。
说好的，等小隆隆有了妈妈，她就退出。
“没事了。”陆海宁语气不悦。
“那就好，你好好照顾他。其实也不用我说，我知道你对他挺好的，你是个好父亲……”说着说着，张雨欣哭了。
怕陆海宁发现异常，她挂了电话。
又有点想念自己的小混蛋。
很想啊。
被张雨欣挂上电话后，陆海宁眉头紧皱。
正好这时，李浩杰打了电话过来。
“陆爷，我查到了您要查的车牌号。”
“说。”
“卡宴车主叫季清寒，是房地产新贵，现在在美国发展。”
“做生意的？”
“是做生意的。”李浩杰顿了顿，“但是……”
陆海宁眸光黯了几分。
但是？
“陆爷，这个季清寒还有另外一层身份，在美国很有名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催眠师。”
三个字落下，陆海宁的眼中如有暴风骤雨袭过。
如那六月雷雨交加的黑夜，电光火石之间，毁天灭地。
黑暗侵袭，如刀如霜！
“陆爷，这位季先生有心上人。”李浩杰补充。
李浩杰查到这些也大致明白了张雨欣想做什么。
陆海宁是聪明人，他也一定懂。
李浩杰查到时，心口也生了几分寒意。
“陆爷，这位季先生还在天海市，需要我找人看着吗？”
“不用。”陆海宁嗓音低沉而嘶哑。
李浩杰没有多说。
陆海宁挂上电话，指间的烟在无休止燃烧。
烟灰落在地上，灰烬四散。
他眼中那仅有的光芒，在一瞬间灰飞烟灭。
回卧室时，陆虎隆已经进入了梦乡。
小家伙的身体软绵绵的，抱在怀里很舒服。
陆海宁搂着陆虎隆，躺下。
……
平安夜，华南放了半天的假。
张雨欣高高兴兴在办公室收拾东西，准备回家。
“雨欣，给，苹果！公司发的，一人一个！”梅梅走过来。
张雨欣接过：“谢谢呀。”
“雨欣，今天晚上有什么计划呀？”
“没什么计划，晚上去看个电影。”张雨欣笑道。
“嘿嘿，我最近谈了个男朋友，我们也出去看电影，记得提前订票哦。”
“是吗？”张雨欣挺惊喜的。
大家都有男朋友了啊？
“雨欣，拜拜，我先走啦！”
“嗯。”
张雨欣将办公桌擦干净，又在花瓶里放了一束漂亮的满天星。
办公室里，张雨欣是最后一个走的。
平安夜于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，她一直加班到傍晚五点。
哪知，天公不作美。
傍晚的时候，竟然下起了雨，雨还不小，淅淅沥沥，连绵不息。
冬天的黑夜来得很早，张雨欣从办公室离开时，天已经漆黑漆黑。
路灯亮起，雨水朦胧。
圣诞节气息很浓郁，外面的圣诞树都点亮了，分外好看。
张雨欣撑着伞，走出大楼。
就在她走到路边时，忽然——
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掀起雨水，“哧”一声，在她身边骤然停下！
张雨欣吓得跳开！
白花花的雨雾下，她一眼就看到了劳斯莱斯的车牌号！
陆海宁的车。
张雨欣慌忙躲开。
没等她躲太远，陆海宁就打开了后座车门，没有撑伞，大步往她走来！
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！
雨水落在他的脸上，他的脸色很阴沉。
张雨欣手一抖，雨伞从掌心滑落。
“上车！”
“陆海宁，你要带我去哪里？”
“我让你上车！”
张雨欣有点惧怕他的眼神，死死抵着车门，就是不肯上。
陆海宁用力将她往车上拽！
“我不上，我要回家。”
她明显感觉到他今天情绪不太对。
很不对。
她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，不明白又怎么惹着他了。
而且这一次，他是真生气。
“不上是吗？张雨欣，如果不想我在这儿上了你，你就给我上去！”陆海宁通红的眼睛看向她。
雨水，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。
陆海宁面色阴狠而冷漠。
张雨欣怔住了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要我重复一遍？嗯？”陆海宁抓住她的手臂。
张雨欣的发丝也湿了，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海宁！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！
雨中，四目相对，如刀如剑。
两人的头发和衣服都湿了，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，像锥子一样。
几秒后，陆海宁用力拽了一下，托着她的腰，将她塞进车里！
“开车！”
“是，陆爷。”李浩杰感受到了危险的讯息。
陆海宁升起隔板，一上车就把张雨欣压在身下！
张雨欣娇小的身躯被他团团围住，禁锢在狭小的后座上。
“陆海宁，我没招惹你，你别碰我。”张雨欣躲闪。
陆海宁的吻如雨点般落在她的脸颊上。
他想吻她的唇，但张雨欣四处躲避，不让他碰！
三番五次，陆海宁忍无可忍。
他的右手捉住她乱动的手，举过头顶，薄凉的唇吻在她的红唇上。
他是疯了吗？
这里还是车上！
张雨欣惶恐不安地睁大眼睛，不安地挣扎。
这个吻，谁都不尽兴。
张雨欣咬他的舌头，陆海宁则卡着她的下巴。
车里空间太过狭隘，张雨欣用尽全力，腾出一只手，一巴掌往他脸上扇过去！
但，陆海宁捉住了她的手！
她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猫，蜷缩在他的身下。
没有打到他，她的指甲还是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印！
陆海宁吃痛，冷眸凛起。
“张雨欣，想忘了我？嗯？忘记我们过去十二年的朝夕相处、点点滴滴？忘记我对你的好，对你的宠？是不是？！”陆海宁歇斯底里吼她，“张雨欣，十二年的时间，我养只狗都能冲我摆尾巴，你只会忘恩负义，是不是？！”
张雨欣立刻反应过来，他什么都知道了。
什么都知道了！
他知道了她和季清寒之间的约定！
张雨欣的双肩抖了一下，两只惊慌失措的大眼睛默默看着他。
她的眼中写满了惶恐和不安，但她没有解释。
他查到的都是事实。
“张雨欣，你果真没心。做了催眠，把我忘掉，你是可以潇洒、解脱了，但你有没有想过我？如果那天我迟来一步，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是不是？！张雨欣，你可以恨我，可以不爱我，但你没资格忘了我！”
这一次的陆海宁，怒到极致。
就像是濒临爆炸的那个点，忽然“砰”的一声——
四散裂开！
“张雨欣，十二年，你这辈子有多少十二年？我陆海宁有哪里对不住你，你要这么对我？啊？”陆海宁怒吼，“这十二年，我对你多好，你是感受不到还是真没心？你他妈想把我忘了，也得经过我的同意！”
“说话！”
张雨欣被他掐着脖子，怔怔看着他。
她那水雾朦胧的大眼睛里满是茫然。
“张雨欣，我说过，你这条命是我的，你自己都做不了主！你想忘了我，除非我死了！张雨欣，你是有多恨我，多没心，才会往我身上狠狠扎这么一刀？”
陆海宁眼眸猩红，声嘶力竭。
这一次，他是受了极度的刺激。
忍耐了几天的滔天怒意全都一并爆发！
如果只是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，他也只是发个脾气。
但这次不一样，她完完全全、彻彻底底触碰到了他的底线，挑战了他的极限！
忘了他？将那十二年有关他的一切全部从记忆中抹去？
他从来没有想过，看似柔弱的张雨欣会做出这么决绝的举动！
陆海宁如一只愤怒到极点的雄狮，彻底被挑衅。
张雨欣能感受到他的怒火，跟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。
“张雨欣，不说话？哑巴了？”
陆海宁无法想象她抹去记忆后不认得他的场景，世上很多东西能复制，唯独记忆，独一无二。
那十二年的点点滴滴，印记一般烙在他的心上。
“张雨欣，你怎么就舍得把那十二年的时光全部都抛弃的？你难道一点都不念我的好？还是说我不够好？是，那十二年，我应酬多，回家晚，让你每天都等我。我没给你送过礼物，没带你出过国，甚至都不曾带你出去玩。可你是不是一点都不记我的好？”
“你是不是不记得生病时谁一直守着你？打雷下雨时谁一直陪着你？你被人欺负时，谁帮你出头？你就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吗？还是说，我这个人，在你心里毫无地位？”
越往下说，陆海宁越绝望。
他明知道，她是记得的。
可她仍旧选择抹掉全部。
十二年的路，相偎相依相扶相持，多少喜怒哀乐，爱恨嗔痴。
她就这么云淡风轻地选择忘了……
陆海宁失控了，彻底失控。
张雨欣微微张大嘴巴，长睫毛不停颤动。
头一次，她听到陆海宁说这么多的话。
带着失望、痛苦、茫然、悲愤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