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七月轻声答应着。
下一秒李玮凡忽然抓住她的手，紧紧握了一下又松开，嘴巴动了动，似乎欲言又止。
那眼神里藏着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。
过了一会儿李玮凡微笑：“七月，我……我也是真心希望，你能好好的。”
裴七月没太明白她的意思。
或许她希望她好好的，只是一个医生对曾经病人的叮嘱？
又或许，她希望她好好的，就是希望她能跟霍成骁过一辈子，这样就可以不再纠缠陆然了。
裴七月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。
她有点尴尬，便想跟他们告别。“我去看看乐宝，顺便告诉她我们要带她走这件事。”
然而刚走没几步就听见陆然在身后喊她：“七月！”
她回头。
陆然的表情也有些奇怪，跟刚刚李玮凡一样，欲言又止。
“还有事吗？”
他舔舔嘴唇，低声问她：“七月，你真的把过往的一切都忘了？”
“过往的……一切？”
裴七月发怔。
李玮凡一把拉住陆然，眼神瞬间变的惊恐而凶狠。
她在警告他什么。
裴七月觉得今天这两人太奇怪了。
“过往有些事，我确实不记得了。”她微笑，“陆然，你想说的是不是我十八岁之后那些？”
“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，那些事确实存在于我的记忆里，但它们的面孔很模糊，我清醒的时候看不到，有时做梦反而能看清。”
“不过我现在很想放下这一切。”她看着他，“既然已经决定跟他离开，这些能不能想起来，能不能想清楚，都不重要了。”
说完她轻笑着跟他们告别。
陆然看着她的背影，心好似沉进一个无底洞，冰冷，四周漆黑，不知道方向在哪。
李玮凡狠狠敲他后背一下，语气很不客气：“你疯了吗！为什么要这样问她？她要是真的把那些事想起来，肯定不会跟霍成骁走了！”
“那又怎么样？”
“怎么样？霍成骁难道不会把这笔账怪在我们头上？”
“小凡，”陆然冷笑，“做过的事情永远抹不掉，欠的债，也迟早要还。”
“我拜托你脑筋清楚一点好不好？”李玮凡无奈，“她现在跟霍成骁恩恩爱爱，你刚才也听到了，她根本不愿意再想起来那些……她离开这，去法国逍遥自在，忘记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，这对谁都有好处！你为什么非要提醒她的痛苦？”
“李玮凡！”陆然瞪着她，“上次是你先提醒她那些痛苦的！”
“我……”
“你又是受人指使，对不对？”陆然眼中充满嘲讽，“别再用保护我、保护诊所这个借口给人当枪使了！小凡，罪恶就是罪恶，怎么掩饰都没有用。”
李玮凡紧咬嘴唇不出声，站在大太阳底下，浑身却在冒冷汗。
陆然甩开她大跨步往前走。
他们今天是来为福利院捐献颜料的。修女们专门辟出了一面墙当做给孩子们涂鸦的地方，鲜艳的色彩可以帮助那些自闭症的孩子开朗起来。
陆然默不作声，将颜料一桶一桶码放在墙角。
明明是件好事，修女们却被他沉郁的表情弄的不知所措。
“陆医生真是古道热肠。”院长笑道，“不光义务来给孩子们做心理疏导，还捐了一百多罐颜料给我们。以后孩子们在这面墙上画画的时候，都会感恩陆医生的。”
陆然怔了怔，苦笑一下。
他是热心肠吗？如果他真的是个好人，为什么不把当年乔非和郝丽珍犯下的罪孽捅出来？
既然给他知道了当年那些事，他就想尽最大努力保护好裴七月。
可现在看来，他根本无能为力。
说到底只是个懦弱的心理医生罢了……
陆然叹气，胸口有股愤懑像大石头一样压的他喘不过气来。他低吼一声，更加卖力的码放那些颜料，汗水顺着脸颊不停往下流。
……
那几天裴七月的日子是从来没有过的平静。
霍成骁还是早出晚归，公司里要交代的事情太多，而且他突然撂挑子带来的波动和震荡，更甚于他被人在擂台上打死那个谣传。
董事会里什么样的猜测都有，最后大家统一了意见，一致认为霍家大少奶奶是红颜祸水。
要不然好端端一个霍爷，怎么跟丢了魂似的？
霍成骁让裴七月不要理会外面那些风言风语。
她笑了笑，“我才不管他们怎么说，反正机票都买好了。”
霍成骁看看她：“乐宝的收养手续怎么样？”
“还差一步。最后需要我们两个同时在场，签字按手印，然后公证，这样才能把她领回来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什么时候有时间？”
霍成骁这些天行程满满，一时腾不出空。
裴七月笑笑说：“不着急。”然后继续翻手里的杂志。
可不知为什么，忽然之间她心里生出不安情绪。
“我想去趟福利院。”她说，“两天没看到乐宝了。”
男人略显扭曲的表情带着点醋意，两手夹住她的脸，低声道：“你现在对那小家伙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！”
“她马上也是你女儿了啊！”
裴七月拍拍他的手，换了衣服就出门。
一路上她心情忐忑，仿佛听到召唤，有种非去不可的冲动。
靠近福利院，先闻到一阵焦臭味。
裴七月一时尚未醒悟是什么事，直至救火车呼啸而至，她才明白：失火！
她心急如焚，拼命跑过去。
现场已有警车救护车展开救援，裴七月一看，一颗心几乎从喉头跳出来。
正是乐宝住的那栋楼，一大团一大团黑烟冲天而上，其中隔杂着鲜红炙热的火舌头。四周有人围观，裴七月往火灾现场奔去，警察立即过来拦截。
一眼看到那位年长修女，她不顾一切叫道：“孩子们都出来没有？”
修女满脸煤灰，像个大花脸，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笑，可是谁还笑得出。她跑过来说：“除了乐宝，都出来了……”
裴七月的心沉下去。
“我慌忙间找不到乐宝，她一定躲起来了，现在消防员在里头搜救！”
一个警察在旁边说：“电线走火引起火头，不知为什么附近竟储藏了一百多罐易燃物品，火势就一发不可收拾。”
裴七月握紧拳头，刹那间她不顾一切，脱下外衣，往消防水龙头浸了下去，湿透了再穿身上，往那栋楼里冲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