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七月想都没想，一口拒绝：“我不去。”
“由不得你。”
“霍成骁！”她气的推他一把，“我明天入职！”
“我会帮你请假的。”他的痞笑相当阴险。
裴七月紧张了一下。
她知道凭霍成骁的势力，想调查出她在哪里工作不难。但她不想暴露身份，不想周围人都用看霍太太的眼光来看她。
她只是想安安静静的赚一份辛苦钱罢了。
“怎么样？”霍成骁的手掠过她鬓角，滑下来轻轻挑起她的下巴，“是我帮你请假，还是你自己请？”
裴七月败下阵来，对他晓之以理，动之以情。
“成骁，自从跟你结婚后，我基本上没出席过这种场合。嗯……一来我不喜欢，二来，我也不配。其实我也有自知之明，我站在你身边，跟你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你要是强迫我出席，你会让别人笑话，我也不自在。”
她的话很诚恳，脸上没有任何波澜。
可她越是这样诚实，霍成骁越是厌恶。
“我不怕别人笑话，”他轻嗤，“你必须跟我一起去。”
裴七月抬眼看他：“干嘛非要带着我？你可以带乔非啊！”
“乔非我当然会带，可老婆也不能缺席。”
裴七月冷笑，“你是想让外界都看看，你霍总坐享齐人之福？”
“怎么了，是不是心里酸溜溜的？”霍成骁特别得意，“裴七月，你有点正室范儿好不好？不管怎么说，你正宫位子稳得很，其他的你都不必看在眼里。”
裴七月一怔，立即窝了一肚子火：“霍成骁，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也能说出口？”
他笑着看她，一双眼睛像是淬了冰。
她沉默半晌，声音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，她竭力压住，轻声问他：“在你心里，到底是怎么看待我跟乔非的？”
“那在你心里，又是怎么区分我跟霍廷西！”他忽然抬高声调，声线狠厉。
那双眼睛里的冰猛烈破碎，换成两团如岩浆般灼烫的恨意。
裴七月明白了，原来问题就是出在这，原来真的是乔非在他面前挑拨。
原来，他真的信了。
她以为霍成骁再怎么欺负她，瞧不起她，但在男女关系这个问题上他会相信她的。就像她一贯信任霍成骁，不管在外面怎么飘彩旗，最后还是会乖乖回到老婆床上。
但现在，乔非几句话就把他们之间的这种默契，彻底打破了。
她心里忽然一阵惆怅。
“裴七月，”霍成骁扣住她下巴，“你明天要是不跟我去，我就帮你请假。没人敢不批准，但到时你的工作可能也保不住。”
“要是帝城大大小小的公司集团都不敢用你，那可怎么办？你是不是会像只狗一样，爬回来跟我要钱花？”
终于也让他过了嘴瘾，说了一次“狗”。
裴七月默默咽下这口气，紧闭着双眼，几乎用尽全力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：“我跟你去。”
……
帝城商界宴会，设在六星维多利亚酒店。
衣香鬓影，贵客如云，能出席这场宴会的人都是非富即贵，掌握着整个帝城的经济命脉。
门口豪车云集，然而维多利亚酒店后面有块空旷地带，是霍成骁的私人停机坪。
霍爷是开着直升机带她来参加宴会的。
裴七月向来最讨厌他这种嚣张的行为，再加上她晕机，一路飞过来已经接近她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。一下飞机她就两眼发黑，腿脚发软，胃里翻江倒海，不顾前面一排排记者摄像头，拔腿就往洗手间跑。
吐完之后舒服很多，但还是头晕目眩。她勉强撑住，一步一步往洗手间外挪动。
真是丢人丢到家了……
这又是霍成骁的阴谋吧？她下飞机的时候分明看见他勾着嘴角坏笑，他就是故意让她在众人面前出糗！
裴七月站在走廊上，靠着墙，宴会大厅传来悠扬的小提琴声。她感到这一切与她渐行渐远。
忽然有人递来一管清凉油。
她一怔，顺着看上去，明凯在冲她点头微笑。
“谢谢……”她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。
将清凉油涂在太阳穴上，又放在鼻尖处深深一嗅，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。
“少奶奶还好吧？”
“嗯，没事。”裴七月摆摆手，“霍成骁想让我丢人，我偏要好好的站在所有人面前！”
明凯轻轻一笑。
“你笑什么？”她看着他。
“少奶奶……您跟老大简直就是两个长不大的孩子，一见面就要斗个你死我活。”
“你搞搞清楚！”裴七月脸上浮现愠色，“谁愿意跟他斗？是他先不让我好过的。”
“少奶奶，您不记得那架直升机了？”
裴七月一愣。
“他进修回来找不到您……那时我们都以为老大疯了。人家找人都是开着车大街小巷的找，老大是开着直升机，在天上四处乱窜。”
明凯礼貌的鞠个躬便离开了。
裴七月失魂落魄的在走廊乱晃，不知不觉走出这城堡一样的酒店，来到后面的空地。霍成骁的飞机就停在那，黑色机身被阳光照的金光闪耀，远远看上去像一颗高贵的黑珍珠。
她不禁走过去，从前到后转了一大圈。伸出手摸摸它，被太阳晒的发烫，炮烙似的，她赶紧收回手来。
这架飞机一点也不新，样式也是很多年前的老样子。
但霍成骁一直把它当个宝。
裴七月蹲在草地上，机身投下的阴影遮住阳光，微风暖暖的，她感到舒适惬意。
她当然记得这架直升机。这是霍成骁十八岁的时候，霍老爷子送他的成人礼。
她记得那年也是这样一个初夏时节。她还在教室里上课，午后的时光总是容易犯困，她的小脑袋差点磕在桌子上时，被老师叫了起来。
霍成骁就在教室外面等她。
他带她逃了一下午的课，先是不知从哪变出一个五彩斑斓的生日蛋糕，两人一起点蜡烛许愿，把蛋糕瓜分的干干净净，然后他拉着她的小手在海边奔跑，肆无忌惮的欢呼，暮色四合的时候，她跟他跑到沙滩尽头，接着这个庞然大物就出现在眼前。
裴七月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。只有两个字：震惊。
她从来没见过一架真正的直升飞机。
霍成骁问了她好多遍喜不喜欢，她呆愣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直到他把她推进机舱里，起飞升空，她才“哇”的一声尖叫出来……
晕飞机的毛病大概就是那时候落下的。那个晚上，霍成骁带她穿越云端，俯瞰整个帝城的万家灯火。她印象最深刻的却是，她躲在霍成骁的怀里，把吃进去的蛋糕吐了个稀里哗啦……
裴七月笑起来，眼眶竟然有些湿润。
无意间触到飞机尾翼，那里一片凹凸不平。她怔了一下，转过脸去看，尾翼上好像有划痕。
昂贵的烤漆上落下一行字：“你什么时候回来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