绽开的衣襟就像风中散落的花瓣,飘扬而上的发丝迷蒙在大雾中,崆锦伸手却抓不住继风,任由他昏睡的模样湮没在大雾中。

两声相连的落水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响,一前一后落入水中的人被重量和下落速度沉到了冷水深处。

高崖下是一片碧绿的深潭,保了他们一命。

快速浮上水面呼吸的崆锦四处环顾却不见继风浮上来,不远处的水中缓慢的上升一缕红,逐渐晕开,妖冶如花。

浮出水面的崆锦全身一颤,没有做过多的思考,深吸一口气,顶着刺骨的冰冷钻入水底,冰冷彻骨的逆流冲击而来,把每一寸肌肤都冰冻在它残忍的怀里,水中舞动的海草惊心动魄,清澈的潭底异常的冷,如同坠入万劫不复的冰窖,把血液一点一滴的凝固,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。

一抹参杂着猩红的褐色身影不断地往深处沉沦,崆锦扭动身子快速的游过去,抱住继风后,对上他的唇,渡一些氧气过去,水中来回晃动的双腿推动着身体往水面浮去。

钻出水面的崆锦大口喘息,感受着身体被重新灌入活着的气息,崆锦手臂穿过继风腋下,勾住他的身体往岸上游。

水迹夹杂着鲜血一路蔓延,崆锦将继风的手架在自己肩上搂住他的腰,跌跌撞撞的走上岸,脚下一滑,两人一同跌倒在地上,崆锦调整着呼吸快速的封了他几个穴道,止住了血。

羽箭插在继风胸膛的箭,随他的呼吸而起伏,崆锦骑坐在继风身上用自己的重量压住他,俯身按住继风的胸膛,握住箭,倒吸了一口气,猛一用力,羽箭在空中划过一道血迹。

“啊!”骤然抽离的疼痛带来一阵短促的痉挛,不堪痛楚的继风胸膛弹起,差点就将骑在他身上的崆锦甩开,过后又陷入昏迷的倒下。

崆锦扒开他的上衣,结实的胸膛右边是裂开的伤口,猩红带着甜腻气息的液体汩汩流出,鲜红的血迹是没有中毒的证明。

掏出束腰内的玉瓶,最后两颗药丸,一颗被崆锦咬碎外敷,另一颗被咀嚼后渡入了继风的口中,崆锦见继风迟迟没咽下去,又掬了一泓水含在嘴里,轻柔的抱起他的脑袋,低头给他渡过去。

继风咳了几声,药液顺着喉咙流入身体,痛楚逐渐的被缓和,感觉到困倦,继风靠着崆锦湿润的身体继续沉睡。

深潭的不远处有一间木屋,身体传递而来的冰冷催促崆锦搀扶着继风走去,已顾不上屋内是否安全。

木门被崆锦伸脚轻轻一踢便自己开了,灰暗的光线涌了进去,勾勒出屋内黑暗的轮廓,桌椅、衣柜、床,摆设简单,但应该有的都齐全,除了没有人之外。

崆锦连扛带拖和继风进了木屋,剥除了继风身上湿掉的衣物后将他放躺在床上,盖好被子,随即在屋外架起了篝火。

崆锦坐在门口看着篝火驱逐着衣服的水分,不时的望望床上依旧熟睡的继风,这里偏僻的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,木屋的主人是谁,又去了哪里,崆锦不想深究。

深崖,木屋,缭绕深空的篝火,他们真像退隐世俗的人,在这里,就这样,平淡的相处,不去管世外纠纷,携手度过平凡的一生。

只可惜,他们从一出生就注定不会是平凡的人,他们都背负着太多,身不由己的被仇恨羁绊着,可要是有一天所有的羁绊都断了,他们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在一起,一起闹别扭,一起共患难,一起谋划,彼此算计,相爱相杀,或许不会吧,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因为共同的目的聚集的,大家都在各取所需。

只是现在算什么,她不希望他死,不希望他受伤,不希望看到他蹙眉的表情,就算平时做事多么果断,就算多么的冷静,在面对着他的时候却没办法压制自己的情绪……

柒诺给的药丸,她自己服用了一颗,两颗给了晨曦,两颗给了继风,而这两个人,她究竟更在乎哪个?又或者这两个人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她的心里,没发现吗?还是不想去发现,不想去承认自己的心?害怕被欺骗和背叛?还是,不希望背负太多的感情,害怕离开时候的不舍?

人有时候很矛盾,明明渴望这份感情,却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去厌恶它,介于渴望和不想得到之间,变得犹豫不决,摇摆不定。

崆锦静静的凝视着熟睡中的男子,他剑眉如刃,温柔而霸气的眸在眼皮底下微颤,任由浓密的睫毛在眼睑落下一道美丽的弧,俊美的轮廓神采英拔,细细的观摩,让人由不得心生爱慕。

第二日正午,伏在床边的崆锦感受到握着的手突然颤动,条件反射的松开后望向即将醒来的继风。

继风凤眸舒张,快速抓住崆锦收回去的手,安心的一笑。

“怎么那么暗?没有起火?”

“暗?”崆锦不紧蹙眉,望了望外面已经正午的天,动作迟疑的伸手在继风眼前晃动,他轻轻的眨了几下眼却没有任何反应,毫无神采的眸让人担忧,“继风,现在是,白天。”

原本无神的双眸在听到这句话后更加黯淡无光,半垂的眼脸投射出一抹淡然的忧伤,大概是在落水时脑部撞击到什么,导致失明,不知道是暂时性还是永久性,总之他现在看不到了,只有深不见底腐蚀内心的黑暗。

“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吗?你在哪里?”继风讽刺一笑,随即伸手没有目标的寻找着崆锦的脸,直到崆锦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放他才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,“我会不会以后都看不见你了?”

“我在这里,应该是暂时性的,过几天应该会恢复的,不用担心。”崆锦安抚着继风,这应该是暂时性失明,伤势好了之后应该也会恢复视力。

“锦,我很害怕,昏迷的那段时间里,很害怕。”继风紧握着崆锦的手不让她收回去。

“怕什么?”

“怕跟着我跳下来的你是否还活着,怕醒过来看不到你,可是真的醒过来就什么都看不到了,不过还好,你还在。”

“我不是那么容易就死掉的人,担心你自己吧。”崆锦叹了一口气,自顾不暇的人反而在担心完好无损的她,只是这些真心话却真的能让崆锦唇角浮现温柔的笑意,但如果继风能看见,崆锦一定不会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笑容。

“锦,我饿了。”

“在这里等我,我去给你找些食物。”崆锦起身正要出去,手腕传来的力度将她狠狠地拽进了一个宽大的怀里,崆锦鄙夷的看着一脸坏笑的继风,“眼睛看不见你还想干什么?”

“我饿了。”

“我已经知道了。”

“我可以吃了你吗?”轻浮的坏笑再次遭到崆锦的白眼,这个什么时候都不正经的男人。

“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在这里然后去找黎傅?”

“你忍心?”

“有何不忍心?”

“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去找食物,免得你出去了不回来了,把我一个瞎子丢在这,我找谁哭去?”

“看不见还要跟着去?”崆锦蹙眉,这个总对他行踪不放心的人,尽管受了伤看不见了,也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?还是说他仅仅是因为好玩?

“我听得见就可以了,我们走吧。”继风掀开被子本能下床,突然感觉到一阵凉风吹来,身体凉飕飕的,可他看不见崆锦有些尴尬的表情。

“比起那个,你先把衣服穿上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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